5000草根主播在义乌:一夜爆红后,90%的人又会逃离

2020-06-24 15:33

  她和丈夫经营着一家化妆品店,在北下朱打拼已有3年,见证了北下朱从传统微商到团购模式、再到电商直播的转型变化。

  此前,她代理的护肤品品牌在微商、社群团购渠道销售一直不错。随着疫情到来,她感觉到客户明显没有以往那么大方了,于是开始尝试直播带货。

  就在《棱镜》到来的前一天,她直播了7个多小时,然后姐姐接力,从晚上近十点直播到凌晨近两点,两人合计直播近12个小时。

  这10多天里,几乎每天如此。最拼的一天,聂桂香通宵直播,当天涨了1000多位粉丝。

  “我们刚刚起步,不敢有一丝松懈。李佳琦、薇娅这些大主播也都经历过这样的时期。”聂桂香表示,“连续讲了几个小时的话,到最后我已经不想主动介绍产品了,主要和直播间的粉丝们唠家常了。

  付出的辛劳没有白费。一旁的丈夫统计出前一晚的直播订单,有89单,仅在聂桂香直播期间就有57单。

  一位在北下朱做了两年快手直播的主播告诉她,自己有20多万粉丝,每次直播订单也就40多单。聂桂香觉得自己的带货效果还不错。

  没有参加培训,纯靠自学以及与来往的主播们交流,聂桂香摸索出直播诀窍:不能直接提商品价格,要用“米”来代替;不能提其他直播、购物平台名称;直播时间越长,平台会多分配一些流量等;护肤品不同于网红爆款产品,不能一味靠低价吸引粉丝,更需要对功效全面介绍。

  大多数时候,直播间里只有十几位观众,每一个观众提出的问题她都会细致回复。

  有观众夸她皮肤好,她便顺势带出自己平时用的几款护肤品,从护肤步骤、产品使用手法一一道来。有观众反映网络太卡,她便笑着解释,我们这里是网红直播村,一到晚上都在直播,网速自然就被分流了。有次直播没连上WiFi,结果那天耗费了她30G流量。

  9.9元包邮商品是主力

  除了本地的商户们,还有更多外地淘金者来到义乌和北下朱,做着成为下一个“李佳琦”、“薇娅”的梦。

  这里,的确流传着暴富的传说。

  聂桂香从合作的快递小哥那里听说,有主播平时每天都有3000-4000单快递发出,遇上爆款产品出现,一天快递能达上万单。即便按照每单利润2-5元计算,每晚带货挣几万、十几万的大有人在。

  飙涨的房租是火热的明证。

  家住北下朱附近的吕萍告诉《棱镜》,北下朱大部分商铺的租金,从前两年的每年3万-7万,在去年末开始涨到了7万-20万,而且一铺难求。租金过快上涨,导致房东与租户之间违约矛盾不断。“有家商铺租金从8万涨到20万,房东只赔1万违约金。”

  聂桂香和丈夫觉得庆幸的是,2019年3月,他们在北下朱15栋的商铺租约到期,租金要从此前一年近6万涨到15万,于是搬到了当时人气还不太旺的63栋,以4.5万/年的价格租下了现在的门面。店面加上仓库成本,每年开销在20万左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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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下朱村,处处可见的标语牌,电商创业氛围火热

  什么样的用户支撑起这庞大的市场和热俏的商铺?

  义乌一家头部MCN机构负责人对《棱镜》表示,以北下朱为代表的主播集群,主要服务的是中小商家,面向庞大的下沉市场。直播带货改变了传统批发——零售的层层加价链条,商品多是厂家直销或一级代理直销,每单只要有几元甚至几毛钱利润就可以出。

  在李玲工作的直播间里,每天有近40款产品上线推荐:9.9元包邮的香水、项链、发卡、筷子,26元包邮的手提包,15.9元包邮的10包零食。这些都是北下朱当前的网红爆款产品,单价少有超过50元的,且均可以一件包邮。

  在一位来义乌淘金的“红人”来哥的带货镜头里,指甲油4元一斤,口红15元一斤,头绳8.5元一斤,毛绒玩具8元一斤,戒指20元一盒,耳钉10元一斤。一款两元店里售卖的蔬果刀5元一斤,一斤有22个。

  前述MCN机构负责人告诉《棱镜》,电商时代,中小商家市场最开始由淘宝服务,随着流量向头部商家集中,淘宝孵化出天猫,中小商家入驻淘宝的门槛也越来越高。于是有了拼多多承接这一市场,服务“五环外的用户”。拼多多上市后资本市场对企业形象有更高的要求,开始追求品牌化发展,但服务中小商家以及下沉市场的需求始终存在。

  在他看来,头部主播更加强调品牌,而腰部、尾部主播服务中小商家,用户更强调便宜和性价比,北下朱的商品就满足这样的条件。从社群团购、微商,再转向直播带货,实质只是引流方式的改变。

  90%的人会逃离

  “来义乌的人,可能90%又会离开。”在义乌两个多月,尚晓营已经见证了太多的逃离。

  尚晓营此前在郑州做短视频运营代理,他花了很长时间研究小商品供应链,到义乌便是为了建立自己的供应链体系,如今,他和来哥正合伙创业。

  说话间他打开微信,输入“主播”,跳出二十多位联系人。“前几天我们接了一款女裤的推广,想要找主播们带带货,都说已经不做主播了,距离上次联系还不到一个月。这还不是全部。”

  直播带货看似门槛很低,但带货能力与粉丝量、爆款视频之间并不完全相关。是否能真正带货,后台销售数据一目了然。

  丁满(化名)曾靠着一条闯义乌的短视频获得26万点赞、11万粉丝。前些天,一家重庆火锅店老板邀请他前去带货,但三小时的直播只卖出了3盒火锅底料。

  “有两盒是我买的,我还给他刷了5万的音浪,刷音浪能让平台带动更多的观众进直播间。”作为丁满的朋友,大陈说。音浪是抖音平台的一种虚拟货币,1元可以买10音浪。

  李强(化名)也曾拍出了一条在全网爆红的短视频,播放量270万,点赞量有6万多,还引发全网许多博主模仿拍摄。这是许多新主播梦寐以求的数字,但两周前,李强还是离开了义乌。

  “带不出去货意味着没有收入。普通人每个月带货收入3000元-5000元也够基本生活了。但爆红过的主播,收入和预期落差很大。”尚晓营打开李强的快手主页才发现,他已经删除了绝大部分作品。

  在义乌期间,《棱镜》随机观看了多位主播的直播,多数直播间里观众不到5人。人气不高的主播们还会在直播间相互“串门”打气。一家服装店直播间内,《棱镜》成为第一名观众,原本半躺在椅子上刷手机的主播这才懒洋洋起身,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衣服,准备讲解。

  没有观众,主播们自然没有解说的动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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